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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章 預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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狼狽不堪的顧纏從地上爬起來,趔趄著逃出了這個令她透不過氣的屋子。

下梯子時接連踩空兩次。

“我在這邊……!”距她幾十米遠的唐勵堯招招手,發現她狀態不對,疾步朝她跑過去。

“你哥打你了?”瞧見她額頭青了一塊兒,唐勵堯一蹙眉頭就要上樓去。

顧纏回神拽住他:“是我自己摔的。”

唐勵堯不太信:“難道把魂摔出去了?”

“真的。”顧纏拽著他走,有種逃離的意味。

她的失魂落魄不是源於顧嚴的惡劣,而是他的指責。

外婆去世不流淚,被羞辱也不動怒,新聞裏的人間悲苦再強烈內心也毫無波瀾……

可怕的是,她從未認識到這奇怪。

更可怕的是,現在她認識到了這些,卻依然混沌的要命。

她的腦袋像是一臺超出負荷的計算機,面臨著系統崩潰的危險。

巷子走到頭了,她忽然轉身將唐勵堯按在墻上:“小唐先生,你覺得我怪嗎?”

“怪?”唐勵堯不知其意,“你身上怪事兒是挺多……”

“不是這個。”她搖頭。既然無法自我消化,她索性說出來,“我哥罵我是個只有本能,沒有太多情緒的怪物……”

她覆述著,也觀察著唐勵堯的表情。

從他的驚訝中確定了自己果然和正常人不一樣。

她心口愈發憋悶。

明明只是摔一跤,卻像和誰打了一架。

累得很,她蹲下了。

“我看是你哥整天將自己困在這條巷子裏,見過的人太少了。”唐勵堯掖了掖風衣前擺,陪她蹲下,“這世上哪種性格的人都有,如果你是怪物,那我可能是另一個極端的怪物。”

顧纏扭頭看他。

“說起來還挺丟人。”他訕訕然笑道,“我從小同情心過於泛濫,影視劇稍微有點感人都能看哭。”

“也從來不養寵物,因為一旦養死或者丟失,就得難過好久。

“若不是打小被人說我娘們唧唧的,我也不會去學武術。”唐勵堯擺擺手,流露出往事不堪回首的感慨。

顧纏打量他,還真看不出來:“那現在呢?”

唐勵堯避而不答:“找機會讓你哥見見我爸,見識下吸血鬼資本家的冷血無情,他就不會說你沒有同理心了。”

“不過我爸比起來彭非的爸還是好太多了,我懷疑彭非的爺爺如果去世,他爸不僅不會哭,還會偷著笑,因為終於可以繼承家業了。”

當然還有更誇張、更黑暗、更骯臟的,唐勵堯看過聽過太多。

通過對比,顧纏發現自己好像確實還行,平靜了不少。

鼻子發癢,她一摸。

“你怎麽又流鼻血了?”唐勵堯拿紙巾給他,這次只有一個鼻孔流血,出血量也小。

“大概是剛才摔的吧?”

“你屬大象呢,反射弧這麽長,摔半天了才流鼻血?”

……

顧纏離開後,顧嚴依然站在衛生間裏,雙手按住洗手臺。

他全身僵硬動不了。

咕嘟。

先前顧纏踩過的那攤水在“鋼筋”蠢蠢欲動時,一直靜靜躺著。

直到“鋼筋”被收服,它似乎知道顧嚴會有幾分鐘時間不能動彈,開始活泛起來。

咕嘟,咕嘟,咕嘟嘟……

色澤由淺變深,黏黏稠稠的移動去顧嚴腳邊,迅速包裹了他的雙腳,並順著雙腿向上攀爬。

周圍溫度驟降,它所流淌過的位置急劇結冰,包括顧嚴的身體。

膝蓋以下已被冰層悉數覆蓋。

顧嚴額頭布滿細細密密的冷汗,牙關緊咬,猛地出拳打碎了洗手臺上方的鏡子!

鏡子碎裂那一刻,他眼疾手快的抓住一枚碎片。

碎片在他手指間幾個翻轉,最終被他夾在修長的食指與中指之間,又被他小幅度地揮臂甩出!

嗖 ——!

如同暗器,鏡子碎片精準地砸在右側墻體的凸起處!

頭頂上方一盞燈瞬間亮起,是冬天洗澡時用來取暖的浴霸。

此刻就像一個小太陽,釋放出溫暖的陽光。

滋啦!冰層破碎,那攤液體重新聚攏,咕嘟嘟直往下水道裏鉆!

卻被顧嚴狠厲的一腳踩住!

它瘋狂掙紮,他死死踩住!再從兜裏摸出一盒火柴,點燃一根,扔在腳邊。

像點燃一團棉花,那灘水在地上痛苦翻滾,且發出刺鼻的焦糊味。

顧嚴不再理會,冷著臉關掉浴霸開關。

走出衛生間,拉上布簾,一副眼不見心不煩的態度。

啤酒用處不大,他起開一瓶白酒,一口氣猛灌半瓶。

又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,新添的火疤疼痛才稍稍得以緩解。

剛才顧纏摔倒時撞到了櫃子,將櫃子上擺放的小相框撞倒了,顧嚴站起來扶正相框,然後蹣跚著回房睡覺。

冬日陽光灑進空無一人的客廳,停留在相框裏的照片上。

照片中,顧爸爸和顧媽媽站在小顧嚴身後左右兩側,各將一只手輕輕搭在他的肩頭。

他懷裏則抱著剛剛滿月的妹妹顧纏。

那時候,他精致的像個洋娃娃,漂亮的眼睛笑成彎彎月牙。

……

“你不知道我哥有多討厭我,就連我們家唯一一張的合照,他都用黑墨水把我的臉整個塗沒了。”顧纏騎上電動車,邊戴頭盔邊說。

“應該是他小時候幹的,這一看就是孩子行為,你別太往心裏去。”唐勵堯也在戴頭盔。

聽見這話,顧纏又自審起來。

事實上她從未放在心裏過,被唯一的親人厭惡,她為什麽會覺得無所謂?

而唐勵堯則覺得脊背發涼,好像有一雙陰冷的眼睛在背後盯著他。

他回頭,只看到一條趴著曬太陽的大黃狗。

顧纏轉動把手,收腳,電動車駛出巷子:“我覺得我哥應該交個女朋友,陽光開朗類型的……可惜這不是小說,他這個陰郁系男主整天不出門,等不來救贖型的女主。”

唐勵堯如芒在背,心不在焉地問:“那我屬於哪種類型的男主?”

“你?”顧纏腦海裏可沒有奉承的概念,“你不像男主,像男配。”

唐勵堯:???“我這配置不像男主?那誰有資格當男主?”

“男主三要素,話少、神秘、武力值高,基本上這種角色一出場,哪怕著墨很少都會給人一種男主感。”

顧纏想了想說,“像你這種話多事兒多武力值全用來惹是生非的男人,基本和男主無緣。我最近改看靈異小說,有一本男配就和你挺像的。”

唐勵堯心痛了一下,她卻又狠狠紮一刀,“其實大多數時候吧,你這種連男配都撈不到,有點像活躍小說氣氛的氣氛組配角,我都稱呼這種角色為小醜。”

唐勵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:“你看的哪本小說,告訴我名字!”

……

他回家就開始看小說,熬了兩個通宵。

早上顧纏正吃飯,看到他雙眼通紅的從房間裏走出來,坐在餐桌另一側。

顧纏眼皮兒一跳,他手攥成拳頭,錘了一下桌子:“憑什麽?”

顧纏一頭霧水:“啊?”

“我就問憑什麽!”唐勵堯看小說看的快要心肌梗死了,“整本書男主為女主做過什麽?除了誤會和痛苦,還為女主帶來什麽了?”

男配各種出生入死,凡事以她為先,命都沒了一半最後卻只能笑著祝福?

憑什麽啊?

顧纏覺著挺好笑:“因為他是男配啊。”

唐勵堯不服:“誰生來是男配?”

顧纏:“小說世界裏的男配生來就是男配的命,作者定的。”

這倒是提醒了唐勵堯,他拿出手機一通操作:“行,我這就讓崔楊去收買作者,推翻重寫,讓男配上位當男主。”

顧纏差點兒噎住:“這不容易吧?”

“呵,世上無難事,只怕有錢人。”氣炸了的唐勵堯冷笑一聲,扔了電話開始吃飯。

吃著吃著,他筷子一頓,又拿起手機直接撥過去,告訴崔秘書不用了。

顧纏納悶他的轉變:“為什麽?”

唐勵堯悻悻。

他前幾天才譏諷過資本家,現在卻用金錢去幹涉別人的文學創作,那不也成了他口中的萬惡資本家了?

他岔開話題:“這個月底,我們家會在南島舉辦一場慈善拍賣晚宴,我爸媽都會出席,我也得去。等會兒吃完飯,你沒事兒的話,我帶你去買禮服?”

顧纏說“好”。

唐勵堯又問:“你比較喜歡哪家品牌的風格?”

顧纏哪懂這些:“你看著辦吧。”唐勵堯別的不行,審美還是很在線的。

……

“一天一次,你的骨頭一個月就能覆原,但月底我要去南島,那幾天沒有空幫你‘正骨’。

簡南柯看向病床上正嘗試活動手腕的石俊。

石俊感激涕零:“謝謝大師。”

“你不用謝我,我幫你是為了你能幫我。”簡南柯客氣著微微頷首。

他和石俊有著共同的目標:從蹀躞裏跑出來的邪性。

石俊心裏當然清楚,但也清楚以自己的本事幫不上他什麽忙。簡南柯拉他入夥,有點規引他改邪歸正的意圖。

他問:“不知道我要做些什麽?

簡南柯聲音淡淡的:“留意新聞消息,從全國各地的新聞中篩選。”

它被凈化之後需要時間恢覆,不會有大動作。

而且現在是信息時代,它不敢鬧出像從前那樣動輒滅門的慘案。”

石俊認真聽著:“能不能舉個例子?”

簡南柯沈思:“比如半年前的一則新聞,就非常接近蹀躞邪性的行事作風。”

北方一名成績倒數的高中生,他父母去一位“大師”那裏求來一道靈符,整天在家裏做法。

後來這位高中生成績上升,卻持刀捅了他母親。

簡南柯專程跑過去一趟,發現竟是新聞媒體在刻意博人眼球。

在家做法?是他父母請了三個家庭教師,輪番轟炸著逼他念書。

持刀捅人?是他母親指責他荒廢學業,將他撿來的流浪貓從十幾樓扔下去摔死了,他一氣之下才為之。

高中生不是蹀躞邪性宿主,簡南柯倒是覺得他母親挺像的。

石俊若有所思:“還有呢?”

“還有最近在南湖畫展上一鳴驚人的畫家。”簡南柯從風衣口袋裏摸出一塊兒老式懷表,看一眼時間。

他研究過那位畫家以往的畫作,畫功非常一般。

最近一年卻“如有神助”,中間沒有過渡,不屬於厚積薄發。

大有可疑。

簡南柯原本準備過去調查,卻聽說那位畫家接受了邀請,將會參加下個月唐家舉辦的慈善拍賣晚宴。

心知它一定會回來找唐家報仇,簡南柯愈發覺得那畫家可疑。

準備破例走到臺前,去參加這場晚宴。

晚宴定在十二月三十號,唐勵堯定了二十八號的機票去往南島。

顧纏第一次坐飛機,沒有興奮只見緊張,全程抓住扶手,一口水都不肯喝。

暈車的唐勵堯坐飛機也難受,但看她緊張的模樣,便不停和她說話分散她的註意力,自己倒是好多了。

下飛機後,顧纏被他帶去了海邊一棟別墅,是他們家的私產。

直到進入這棟東南亞風格的超大別墅,顧纏才覺得終於有小說裏的有錢人內味兒了。

“還行吧?”唐勵堯猜到她在想什麽。

“一年得多少電費?”顧纏更好奇這個問題。

唐勵堯:……“你先坐會兒,我去三樓喊我媽起床,她估計還在倒時差。”

顧纏點頭,他母親葉美娜是位知名攝影師兼記者,常年在外,聽說足跡遍布全球,還曾當過戰地記者。

等唐勵堯進屋,顧纏就坐在花園裏,藍天白雲下吹一吹鹹濕的海風,別提多愜意。

大門口傳來問候的聲音:“唐先生,簡先生。”

緊接著一個低沈的問句:“阿堯和顧小姐已經到了?”

顧纏知道是唐勵堯的父親唐律,還有唐家那位風水大師簡南柯,忙從椅子上站起身。

西裝革履的唐律從草坪中間的階梯上來,一眼瞧見微微有些呆的顧纏。

唐律問:“顧小姐見到我似乎非常驚訝?”

“顧小姐應該不是驚訝,而是不敢確定。”簡南柯緊隨而上,他穿著公園大爺打太極時穿的斜襟道袍,像極了一個神棍,“因為您看著像小唐先生的兄長,不像父親。”

的確是這樣,顧纏沒料到唐律竟然瞧著這般年輕。

臉上幾乎瞧不見皺紋,不知道是天生的,還是後天花了大價錢保養。

“顧小姐,小道簡南柯,簡單的簡,南柯一夢的南柯。”簡南柯先走上前來,朝她伸出手,“初次見面,幸會。”

顧纏只顧著看唐律,都沒怎麽註意這個“神棍”。

“幸會。”慣性促使她伸出手,握上簡南柯的手。

一剎那,竟然渾身發冷。

不是恐懼,而是一種危險預警,用顧嚴的話說,這是屬於生物本能的趨利避害。

顧纏皺起眉頭,這人就是躲在石俊陽臺上的同夥,估計也是個歪門邪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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